20240723 中国在南海恃强凌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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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让你被中国海岸警卫队追捕的巡航
中国在南海恃强凌弱。对一些游客来说，这使它成为一个完美的度假胜地

2024年7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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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Sue-Lin Wong

我的菲律宾假期始于我在 Facebook 上发现的一个帖子。帖子上写道：“独一无二的旅行”。“卡拉扬岛群是菲律宾最未受破坏的旅游胜地。无论您是为了探险还是好奇，南沙群岛都不会让您失望。

我很感兴趣。南沙群岛位于中国南海中部，是世界上争议最大的水道之一。六个国家的政府对这片分散的岩石群岛及其周围海域提出了主权要求。中国试图通过在该地区部署海军、海岸警卫队、民兵船只和无人机来恐吓对手。菲律宾是中国侵略的主要目标，但却缺乏这样的军事实力，因此采取了较为温和的方式来维护自己的主张。菲律宾希望说服世界，帕格-阿萨（Pag-asa）在国际上被称为 “提图”（Thitu）--是菲律宾认为属于自己的海域九个突出部之一，也是唯一有平民居住的南沙群岛--有能力维持一个繁荣的社区。菲律宾政府通过补贴帕格-阿萨居民的生活和发展该岛新兴的旅游业，试图让中国人更难把他们的国家赶出南海。

南沙群岛位于南海中部，是世界上争议最大的水道之一
南沙群岛似乎是观察中国和菲律宾之间地缘政治争斗的绝佳地点。不过，虽然我可以想象一些勤劳的渔民在帕格-阿萨岛上讨生活，或者一些爱国的海军军官驻扎在这个偏远的小岛上，但游客去那里享受轻松的热带度假的想法似乎很荒谬。

于是，我联系了度假广告的幕后推手。几个小时后，我收到了回复： “我们不接受外国人参加 Pag-asa Summer 之旅，因为船只是当地船只。不是很舒适"。我问他们能否破例一次。另一个快速回复是 “对不起，我们优先接待当地人，因为他们负担得起"。

在后续的信息中，我了解到像我这样的外国人可以改乘豪华游船，价格为 3000 美元（“不太舒适 ”的当地游船上的假期是这个价格的六分之一）。下一次豪华之旅--包括三个岛屿的潜水、按摩和一件 “高级 ”纪念品--定于三个月后的三月份。我怀着激动的心情预订了这次旅行。


但在出发前 11 天，我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旅行延期通知。游艇坏了。我是否愿意改乘当地的游艇？邮件附有一份为期七天的行程表，标榜为 “志愿旅游”。上面详细介绍了在帕格阿萨开展的各种公益活动，包括与居民一起打篮球、组织儿童派对游戏和参与社区建设项目。看着行李清单，我的胃开始下沉，上面建议我们携带多种驱蚊剂、移动电源、帐篷、睡袋、枕头和 “舒适用迷你风扇（可选）”。


旅程开始于复活节前几天的午夜，一辆小巴在距离南沙群岛最近的菲律宾巴拉望省的一个加油站接上了我和几个菲律宾人。早上 7 点，我们眼冒金星地抵达港口。下车后，我听到了敲击声。还有钻孔的声音。我抬头一看：我们的货船还在建造中。

船员们在船上工作，而我们一行人则在港口闲逛，在烈日下寻找稀少的阴凉。40 多名游客大多是二三十岁的菲律宾人，他们身着运动装，背着背包，热情地在欢迎我们的横幅前合影留念，横幅上写着 “帮助、探索、欣赏、爱 ”等格言。他们主要来自马尼拉等大城市，是那里的年轻专业人士；许多人利用宝贵的年假走遍了全国 82 个省。有几个人本身就是导游，他们正在进行考察，以决定自己的公司是否也应该开始提供类似的 “饕餮之旅”。

对许多人来说，身处地缘政治前线的快感只会增加旅行的诱惑力
对许多人来说，身处地缘政治前线的兴奋感只是增加了这次旅行的诱惑力。南海的巨大战略意义（全球近 60% 的海上贸易流经南海）以及丰富的鱼类资源使其成为炙手可热的财产。过去十年来，中国通过建造人工岛，配备军营、机库、简易机场和防空导弹系统，加强了在南海的存在。中国船只经常撞击和封锁菲律宾船只，仅今年就有十几名菲律宾水手受伤。

肯-胡潘达（Ken Hupanda）是一位性格开朗的 35 岁政府官员，负责推动帕加萨岛及附近岛屿的旅游业发展，他希望通过自己的旅行来吸引那些对中国行为感到震惊和好奇的摇旗呐喊的民族主义者。我们将是他带领的第五次帕格-阿萨岛度假之旅（虽然这是他第 25 次访问该岛），也是第一次完全由私人出资而不是由政府补贴的度假之旅。政治紧张局势对生意很有好处。


在耽搁了 7 个小时后，我们终于踏上了货船，船身装满了为帕加萨岛居民准备的大米。在 32 小时的旅程中，我们的铺位是蓝色的电热折叠床，分上下两层，大部分暴露在风雨中。海水波涛汹涌，船身摇摇晃晃，我们有时甚至看不到地平线。我很早就发现，上厕所的最佳方法是手脚紧贴马桶对面的墙壁，后背紧贴马桶上方的墙壁（卫生间有电话亭那么大）。我们大多数人都是趴在床上打发时间，尽量不呕吐。半夜，我们被几名乘客的尖叫声惊醒，他们被从自己的小床上扔了下来。


尽管我们都感到恶心，但早上我们还是聚集在甲板上，眯着眼睛看地平线。有几个游客带了望远镜，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两艘中国海军舰艇尾随在我们后面，只是想让我们知道他们知道我们在那里。一个人热情地向我解释我们在看什么。我们越过了中国臭名昭著的九段线，这条线勾勒出中国对几乎整个南海的主权主张。游客们很高兴：这就是他们报名要看的东西。

我们比原定计划晚了 14 个小时抵达帕加萨。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需要洗澡的味道，看起来需要好好睡一觉。宣传材料上说，帕加萨是举办 “家庭或公司活动 ”的 “理想场所”，但岛上却没有酒店。相反，我们大多数人选择住在 250 多名居民家中，每晚只需 10 美元。(另一种选择是在海滩附近的帐篷里露营）。

我们已经越过了中国臭名昭著的九段线，这条线勾勒出中国对几乎整个南海的主权要求。
我的主人是一位友善的 36 岁渔民，他在码头接我。温暖的夜风中萦绕着淡淡的牲畜气味。当他带着我沿着岛上唯一的铺面公路前往他的小屋时，我扫视了一下被满月照得柔和的村庄。它看起来就像我在东南亚走过的许多地方一样，一排排简陋的木制和水泥棚屋，屋顶是用波纹铁皮制成的。唯一明显不同的是，中国海岸警卫队和民兵的船只发出明亮的灯光，这些船只一直环绕着这座小岛。

早上，我们聚集在营地旁边吃早餐，几米之外就是碧蓝的海水和洁白的细沙。胡潘达正在分发写有 “Pag-asa 志愿者 ”和 “菲律宾制造 ”字样的 T 恤衫。(随后，游客们来到岛上唯一的篮球场（也是镇广场），与当地儿童一起玩游戏。


帕格阿萨岛的第一批居民于 2002 年抵达，这是菲律宾政府通过在岛上安置家庭来巩固其领土声索的努力的一部分。当时，岛上只有几户人家，而现在已有近 60 户。居民可以免租金获得建房用地，政府每月为每个成年人提供 16 公斤大米。许多人还获得了工作机会，如照顾岛上的鸡、鸭、山羊和猪；大多数人则通过捕鱼获得额外收入。

过去几十年来，帕格-阿萨岛居民的生活发生了巨大变化，尽管变化缓慢。去年，政府安装了全天候供电系统。尽管帕加萨岛最接近汽车的地方是一辆三轮车，但当地渔民在带我参观岛上的其他新设施（跑道、码头、学校和台风撤离中心）时，还是用这辆三轮车载着我。政府下一步计划修建一个军港，并人为地将岛屿向海里延伸，以扩建机场。

帕格-阿萨的偏远仍然是其最大的挑战之一。唯一的 Wi-Fi 热点就在学校里；当地人和游客不分昼夜地四处游荡，拼命寻找信号。由于缺乏稳定的互联网，甚至连教科书都没有，教师必须依靠复印课程表。学校只为低年级学生配备了足够的教师，高年级学生必须搬到菲律宾本土上高中。孕妇也是如此： Pag-asa 的医疗中心没有接生设备。(这种与世隔绝的状况带来了更多的小问题。当地护士 9 岁的女儿告诉我，她最喜欢的食物是披萨，但她只能在巴拉望的首府才能吃到披萨，距离首府有一天半的路程）。

岛上的每个人都曾遇到过中国的威胁。菲律宾渔民过去可以选择十个珊瑚礁，但现在只敢在其中两个捕鱼
生活在离岛上所面临的实际挑战会让一些事件变得粗糙不堪。在我访问期间，帕格-阿萨岛在篮球场兼镇广场上举行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弥撒--由一位专程为复活节主日飞来的天主教神父主持。作为旅游官员和（自封的）建筑师，胡潘达希望建立一个更永久的宗教活动场所。他决定让我们为一个多宗教中心破土动工（虽然大多数菲律宾人信奉天主教，但在帕格阿萨还有少数其他基督徒和穆斯林）。

一天上午，当更多热心的游客开始为多信仰中心动工时，我坐在树荫下的水泥板上与迈克尔-何（Michael Ho）聊天，他可能是我们小组中最出人意料的成员。他 28 年前从中国南部的广州来到菲律宾，娶了一位菲律宾妇女为妻，但仍然持有中国护照。他和妻子向菲律宾各地的地方政府销售金融软件。几周前，他们向地处偏远的卡拉扬市（Pag-asa 是该市的一部分）市长展示了他们的产品，并希望通过参加游轮活动来表达对市长的支持。


其他游客起初似乎对何先生持怀疑态度--有几个人悄悄地向我表示了反对意见，猜测他和他的妻子实际上是在推销中国的恶意软件。我迫不及待地想问他游览的经历，但他先进入了主题。不到五分钟，何先生就宣布，一个国家不应该声称拥有整个南海。“他告诉我："我们应该分享它。如果其他游客的怀疑让他感到困扰，他也没有说出来--只是透露说，归根结底，他忠于他的妻子： “我不能与我的妻子作对，所以我当然会自动向她和菲律宾投降。

岛上的每个人都曾遭遇过中国的威胁。几位渔民谈到，他们过去可以选择十个礁石，但现在只敢在其中两个礁石上捕鱼，因为中国海岸警卫队会在其他礁石上骚扰他们。当我问到如果渔民被中国船只劫持会发生什么情况时，没有人给出很好的答案。

拉里-雨果（Larry Hugo）是一位满脸风霜的瘦弱渔民，在帕格阿萨的居民中，很少有人比他更了解中国的策略。雨果是个单亲父亲，供养着两个上学的女儿，他每天独自一人从下午 4 点半工作到早上 7 点半，然后带着 20 公斤左右的鱼回家。2012 年左右，他开始在苏比礁附近看到中国水手假装成渔民。很快，他们就驾着更大的船，满载建筑材料来到这里，在礁石上搭建小屋；不到两年，他们就建起了混凝土建筑。

中国水手假扮渔民，乘船满载建筑材料来到礁石上搭建小屋；不到两年，他们就建起了混凝土建筑
雨果向菲律宾海军报告了这些船只，但他们让他不要再提此事。然后，2021 年的一个早晨，当雨果驶近帕加萨附近的一个珊瑚礁时，一艘中国海警船拦住了他的去路，并鸣笛示意。“他告诉我："我听说他们向一些菲律宾船只发射水炮，所以我就撤退了。雨果暂时停止了捕鱼，他担心下次再遇到中国人时，他们就会把他抓走。

他在 Facebook 上发布了一段关于这次事件的视频。视频在网上疯传。“他说："菲律宾政府对我很生气，警告我不要和任何当地记者说话。
菲律宾时任总统罗德里戈-杜特尔特希望与中国建立更密切的关系，并对中国在南海的侵略行为保持沉默--部分原因是为了吸引中国投资。

现任总统费迪南德-马科斯（Ferdinand “Bongbong” Marcos）的态度更为强硬。他公布了中国骚扰菲律宾船只的视频，并让海岸警卫队带领记者前往目睹。马科斯希望通过揭露中国的活动来施加国际压力，迫使中国让步。然而，几乎没有证据表明这种做法奏效。今年 3 月，一群菲律宾海洋生物学家在 Pag-asa 附近的一个沙礁上发现了整齐堆放的碎珊瑚。卡拉扬市市长告诉我，这可能预示着中国正开始建造更多的人工岛，并逐渐向帕加萨岛本身靠近。


中国还继续欺负岛上的渔民。雨果说，现在，中国甚至阻止渔民靠近苏比礁，苏比礁已经变成了一个军事化的加油站，面积大约是帕加萨岛的12倍，供中国海岸警卫队和民兵船只使用。雨果想知道，作为菲律宾的盟友，美国能否为菲律宾海岸警卫队和海军提供更快、更大的船只，以便他们能够对抗中国。“雨果说："现在，我们的船只无法与中国船只相比。但此举有可能将美国卷入与中国的直接对抗--并有可能引发一场全球危机。

一天傍晚，两名渔民提出让我、另一名记者和一名游客乘坐他们的渔船出海。“渔民之一 Erad Devebar 说："我们会让你们看看那里是什么样子。

夕阳西下，我们在浪花中晃动。当海浪溅到我们的金属船上时，我擦了擦眼睛上的水花，并试图遮住手机，因为船的宽度只够我坐下。很快，唯一的光亮来自十几艘中国渔船，这些渔船由几艘海警船护卫，从各个方向都能看到。

其中一艘中国海警船派出了一艘橡皮艇拦截我们。我蜷缩在船体里，心跳加速，我们飞快地离开了。
然后，我们突然停了下来。我们的船长奥利弗-拉奇卡用他加禄语向德韦巴喊话，德韦巴敏捷地冲到船尾。他们商量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把船头转向帕格-阿萨。

突然，一道亮光照亮了我们的船。拉奇卡大喊着什么。游客翻译道 “关灯！关灯！” 另一名记者不小心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我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拉奇卡就瞥了一眼他的肩膀，大声叫我们大家抓紧：中国海岸警卫队的一艘船派出了一艘橡皮艇来拦截我们。我蜷缩在船体里，紧紧抓住栏杆，心跳加速，我们飞快地离开了。

中国海岸警卫队没能追上我们。回到岸上后，拉奇卡解释说，我们被追上并不是因为手机手电筒的光，而是因为中国船只上安装了最新的雷达和无人机。“他说："他们总是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我被吓坏了，但渔民们的勇气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那惊心动魄的渔船追逐战可能会吸引我们团队中的一些游客。不过，对这些人来说，这是典型的一天工作。

最后一天早上，菲律宾游客聚集在镇广场上唱国歌。与许多爱国主义活动不同，这次活动是发自内心的。每个人都知道歌词： “为了我的国家，我愿牺牲"。然后，他们唱起了卡拉扬市的市歌，其中列出了菲律宾声称拥有主权的岛屿，包括 Pag-asa。(在他加禄语中，Pag-asa 意为 “希望”，Kalayaan 意为 “自由”）一名游客带领大家祈祷： “引导岛上的每一个人。上帝啊，请用智慧、力量和一切需求指引他们，保护我们拥有的地方。一个荷兰纪录片摄制组错过了国歌的第一次演唱，要求游客们重唱一遍。大家都同意了，第二次唱得更加起劲。


一些游客穿着印有 “西菲律宾海 ”等标语的 T 恤--他们更喜欢用 “西菲律宾海 ”来指代中国南海。一些人擦干了眼泪。“我年纪大了，不能再战斗了，但至少我可以告诉我的孙子们他们的遗产，告诉他们我是如何访问帕加萨的，以防有一天它不再是菲律宾的一部分，"其中一位眼神迷离的游客弗雷迪-门德斯-阿尔卡拉（Freddie Mendez Alcala）说。
另一位游客被上午发生的事情深深感动，单膝跪地向女友求婚。

晚上 10 点左右，我们登上了货船。也许是因为我们都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回程比去帕加萨的时候快多了。尽管如此，探险导游玛丽安-塔加卡（Mariane Tagaca）告诉我，她已经没有兴趣再为客人提供这样的旅行了： “我们必须参加我们带客人参加的所有旅行，我再也不想坐这种船了。

第二天晚上，我们几个人在船头休息，仰望星空。我们当时在萨比纳浅滩附近，这里位于菲律宾的专属经济区内，但也在中国的九段线内。我们看到两道闪光。“一位游客问道："那是中国的无人机吗？一名船员说那是一架飞机--但当我们在海浪中穿行时，那些灯光一直跟着我们。

来自马尼拉的软件经理 Grace Pujalte 是甲板上的一员。虽然她之前告诉我，她不会向家人和朋友推荐这个假期--她姐姐会因为她提议乘坐一艘状况如此糟糕的船而 “谋杀 ”她--但她还没准备好结束自己的假期。我们一致认为，这是一次终生难忘的冒险。Pujalte 很高兴我们在去 Pag-asa 的路上被中国人跟踪。但她也有一个遗憾：“我其实很想被中国人的水炮轰一下”。■

Sue-Lin Wong 是《经济学人》的东南亚记者。

插图 马克-史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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